木兰说：“你是在曾家的宗祠里呢。外面正在下雪。你做梦出了嫁，做了新娘。你的丈夫平亚死了，他死的时候，你很难过。可是这个家庙之后有一个走廊，走廊后头有一个桥，棺材板做的小桥之后又有一座宫殿。平亚就在那座宫殿里等你呢。”
曼娘说：“妹妹，你哄我呢，外面没下雪。”
这时候，外面忽然一阵夏日的暴雨，雨点打在院子里的砖地上，噼啪乱响。房顶子上的雨水从铅铁皮的水管里流下来，发出高高低低音乐的调子。
小喜儿叫把洗的东西收进来，这声音把曼娘的幻想惊破，她又回到现实世界来。
曼娘无精打采地说：“不是啊，平哥已经不在了。”
木兰说：“也可以说我哄你，也可以说我没哄你。是没有下雪，可是这一阵暴雨多么地美呀。”
可是在那雨声之外，曼娘听见了远处的钟鼓之声。
她问：“那是什么？就像我刚才听见的空中的声音。”
木兰说：“和尚在那边院子里念经呢。”
曼娘又说：“平哥死了。我知道。”
在曼娘刚睡醒的时候，把梦境和现实那么古怪地掺和在一起，就使死亡给人的痛楚变得不那么尖锐，使人感觉好像梦一般的迷离惝恍。
曼娘，由于她的幻象，不再怨恨命运的悲惨，她了解了神给她安排的日子，她是命定要那么生活的，而听天由命才可以得救而活得下去。她相信命运，相信一切都是天意，相信观世音菩萨。对她自己以前是观世音宫殿里的仙女，她这一生的遭受处罚，一定是她和平亚以前犯了过错，对这个，她是半信半疑的。